“奸贼啊!”
偌大的宫室中,除了庆忌之外,已经没有外人。
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的情况下,庆忌终于忍不住了。
“呛啷”一声,庆忌拔出腰间的龙渊剑,双手握住,然后一把就砍在了御桉之上。
“狗贼!”
“伍子胥!寡人如此相信你,为什么要背叛寡人?”
庆忌一字一顿,说一句话,就在御桉上砍一剑,似乎是已经将御桉当成了伍子胥,要将他大卸八块一样。
庆忌气的脸色铁青,一阵青一阵白。
自从穿越以来,十几年的时间,庆忌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
这几乎已经让庆忌丧失理智了!
别看庆忌在群臣面前,装作一副无动于衷,临危不乱的模样,实则他的心里气得不行。
但,作为一个君主,庆忌需要伪装自己,在人前不喜怒形于色。
不过庆忌也是一个人,不是神!
他也会有喜、怒、哀、乐的情绪。
庆忌能忍到现在才发泄,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寡人的荆国!寡人付出了几万将士阵亡为代价,这才打下的地盘啊!”
“寡人那一万多人的吴军,你都拐跑了!我扑你老母的伍子胥!”
庆忌还忍不住爆了一个粗口。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庆忌之前有多信任,多喜爱伍子胥,现在就有多痛恨伍子胥。
这就好比一个现代集团的老总,卡里的余额就剩两个亿,被手下一个经理携款一个亿潜逃一般。
庆忌如何能不肉疼?
发泄一番后,庆忌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一把就将手中的龙渊剑扔到地板上,看着被自己砍得不成样子,坑坑洼洼的御桉,还是不敢相信伍子胥会背叛自己。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庆忌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陷入了沉思。
要离是一个势利小人,会背叛庆忌,庆忌也能猜到,而且不会有什么愤恨的情绪。
但是伍子胥不一样。
庆忌对待伍子胥,恩重如山,就是一条狗,一只白眼狼都已经被养熟了。
即便伍子胥有叛吴自立的实力,庆忌也不能不问前因后果的去认为伍子胥已经背叛吴国,背叛自己了。
如果伍子胥没有背叛庆忌。
那么,伍子胥的妻儿为什么会突然逃出金陵城?
这一点,又让庆忌想不通。
若是别人在背后算计庆忌,离间庆忌与伍子胥这对君臣,那就太可怕了。
如此狠毒的一个局,但凡是庆忌和伍子胥的君臣之情经不起考验。
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庆忌付出惨痛的代价。
“大王。”
这个时候,庆忌的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温婉的女声。
庆忌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自己的王后季蔲。
此时,季蔻看着散乱一地的竹简,还有被砍得不成样子的御桉,以及坐在地板上神游天外的庆忌,已经猜到了什么。
季蔻很是心疼,不由得蹲下身子,将庆忌抱在了怀里。
当寡人是孩子吗?
庆忌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刚刚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一些孩子脾气。
庆忌也知道,愤怒会让自己丧失理智,不可取。
但是,很多时候,人类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庆忌这样的,已经是了不得的表情管理大师。
倘若有些事情庆忌真的憋在心里,会憋死人的。
“王后,你怎么来了?”
“大王,臣妾是担心大王你会气坏身子。”
季蔻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伍子胥的事情,臣妾已经知道了。难道大王以为,以伍子胥的为人,会背叛大王吗?”
“人心隔肚皮。王后,很多时候,人心是不会被揣摩出来的……”
庆忌这么说,是想让季蔻劝说一下自己,安慰一下自己,坚定一下自己对伍子胥的信心。
“嗯……大王,臣妾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说说看。”
庆忌来了兴致。
季蔻慢悠悠的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故越国的句无城有一位诚实守信的贤人,名莫言。”
“有一个跟莫言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于是有乡人就跑来告诉正在铸剑的莫母,说其子杀人。”
“莫母不信,一笑置之。少顷,另一乡人前来告诉莫母,莫言杀人。莫母还是不信,但是心中已经起了疑心。”
“不久,又有一个乡人来告诉莫言杀人,莫言的母亲听到‘莫言杀人’的传闻接连三次,便信以为真。”
“莫母害怕了,扔掉还未铸好的剑,翻墙逃跑了。”
顿了一下,季蔻又看着庆忌,柔声道:“大王,知子莫若母,莫母对莫言是完全了解,完全相信的。”
“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别人说曾参杀人。她也信以为真。”
“说明谎话多说几遍,也能使人相信,谣言传播开来,便会迷惑人心,令人怀疑。”
“难道大王对伍子胥的信任,能胜过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信任吗?”
“……”
这不是“曾母投杼”的故事吗?
不过,现在曾参也才三四岁大……
好在庆忌知道季蔻的来历,不然都要怀疑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一个穿越者了!
有了季蔻的开导,庆忌的心里终于好受一些,重新拾起了对伍子胥的信心。
“王后,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庆忌长叹一声道:“现在,满朝的公卿大夫,都向寡人弹劾伍子胥造反,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甚至于坊间都有传言,伍子胥要叛吴自立。”
“连伍子胥的妻儿都已经跟着要离叛逃。”
“王后你说,当此时,寡人应当如何是好?”
闻言,季蔻让庆忌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来了一个膝枕,然后沉吟片刻后,轻声道:“大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臣妾以为,伍子胥的妻儿出逃事件,并不一定能坐实伍子胥真的已经有叛吴自立之心。大王现在要做的应该是选择相信伍子胥,静观其变。”
“或者,大王也能前往新郑,自己取代伍子胥,执掌大权,这样一来,也能免去国人对伍子胥的猜疑之心。”
听到这话,庆忌微微颔首道:“王后,你说的没错,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庆忌都是要去面对的。
庆忌淡淡的道:“申子,伍子胥出兵伐郑之事,是寡人密令的,何来自作主张之说?”
“这……”
申包胥被呛住了。
在他看来,此时的庆忌应该是勃然大怒,然后不管不顾的派人将伍子胥召回金陵城,临阵换将的。
谁曾想,庆忌居然将这一责任,自己肩负下来?
有庆忌这样心胸宽广的君王,真是伍子胥的幸运!
申包胥的心里不禁暗暗感慨。
申包胥也不敢确认,伍子胥出兵伐郑,背后是不是有庆忌的密令。
不过,庆忌这样对外声称伍子胥是受了自己的密令,这才出兵伐郑。
毫无疑问,庆忌能保住自己颜面不失的同时,还能给伍子胥一个台阶下。
高明!
只是申包胥还留有后手。
“大王,臣听闻伍子胥近日来跟晋人、楚人交往密切,似有叛吴自立之嫌疑,请大王明察!”
申包胥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番话,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
就连范蠡、孔丘、计然都不得不怀疑,是申包胥在诬陷,恶意中伤伍子胥,还是伍子胥真的跟楚人、晋人在背地里联系,图谋自立。
庆忌眯着眼睛,缓声道:“申子,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
“伍子胥是否跟晋人、楚人存在某种联系,还有待考证。”
“大王!”
申包胥似乎是为庆忌着想,连忙悲鸣一声,道:“若等到大王真的查出伍子胥有叛吴自立之事,恐怕为时已晚!”
“伍员现在执掌兵权,有数万之众,在荆国更是犹如国君一般的存在,说一不二,完全操持军政大事。”
“倘若伍员果真得到晋人、楚人的支持,自立一国,怕大王到时候悔之晚矣!”
“……”
庆忌也知道伍子胥叛吴自立会导致的严重后果。
这个时候,庆忌已经有些后悔。
当初就不应该选择伍子胥镇守荆国,并给予军政大权。
若换做孙武,换做范蠡,他们有着很高的政治头脑,情商也很高,断然不可能干出擅自出兵伐郑的事情。
而伍子胥,治军打仗也好,治国安邦也罢,都是一把好手。
只不过,伍子胥这人,明显是政治上的白痴。
智商高,情商低!
庆忌有些怀疑,伍子胥是不是被别人忽悠了,才会干出这种糊涂事?
“大王!臣有要事禀告!”
就在庆忌沉默不语的时候,太仆申息急急忙忙的站出来。
“何事?”
“臣今早得到奏报,子时,有一行人过金陵城的平章门,疑似伍员二子及其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申息皱着眉头道:“此事是臣的侄儿,当时负责戍守平章门的一名都尉禀告的。”
“是南部尉要离给开的城门,并勒令诸将士不得外传。臣的侄儿察觉不对,故而今早就急匆匆的告诉了臣。”
“请大王明察!”
“嚯!”
此话一出,顿时满座皆惊。
伍子胥的两个儿子都逃跑了,这事儿还能有假吗?
要知道,金陵城是有宵禁的,一到时间,城门就会被关闭。
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没有庆忌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外出或进入。
哪怕是吴王庆忌,没有自己的手令,同样进出不了金陵城。
按照申息的说法,伍员的妻儿,明显是犯了宵禁。
突然在三更半夜出城,能做什么好事?
大意了!
难道寡人轻信了伍子胥?
庆忌的眼神有一些闪烁,还是面无表情。
申包胥又趁机进言道:“大王,伍子胥反迹已现,请大王即刻派人前往新郑,将伍子胥押解回金陵,或者就地正法!”
“……”
庆忌真是倍感头疼。
他最担心的事情,难道已经发生了吗?
“请大王将伍子胥召回金陵,革职查办!”
“大王还应该立马派追兵,将要离,还有伍子胥的妻儿都缉拿归案!”
“乱臣贼子,不可饶恕!”
群臣都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让庆忌一时之间,已经无所适从。
他有些怀疑人生了。
伍子胥究竟是忠?
是奸?
要离,还背叛了自己?
庆忌还是不敢相信。
忽然,庆忌站起身,摆了摆手道:“寡人身子突感不适,退朝!”
“退朝——”
在一边的中车府令胶滑尖声叫道。
“恭送大王!”
群臣连忙跪拜下来,山呼海啸道。
庆忌就这样,亦步亦趋的离开奉天殿。
首先,他要确定一件事情,就是伍子胥的妻儿,是不是已经真的离开了金陵城。
这让庆忌的心乱如麻。
回到滋德殿不久的庆忌,就已经得到黑冰台的探子回报。
“大王,伍子胥府上,已经人去楼空。据说他的妻子和伍明、伍亮,已经于昨夜子时,自平章门而出,不知所踪。”
“……”
得到这个确切消息后,庆忌的呼吸一时间有些急促,袖子里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眼神十分的犀利,好似要杀人一般。
要离背叛庆忌,庆忌还能接受。
但是伍子胥背叛庆忌,庆忌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胶滑。”
“臣在!”
“你即刻派人,追,把孙武给寡人追回来!”
“这……”
胶滑硬着头皮道:“大王,大司马昨日已经离开金陵,快马加鞭的前往新郑。现在派人去追,怕是追不上了。”
“追!”
庆忌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不管跑死多少匹马,一定要把孙武追回来!”
“诺!”
知道庆忌的决心后,胶滑也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吩咐骑手前去追逐孙武。
现在,庆忌已经顾不上出逃的要离,还有伍子胥的妻儿。
庆忌最关心的是孙武。
孙武毫无疑问,跟伍子胥一样是吴国的战神,不容有失。
倘若伍子胥真的背叛了庆忌,有自立之心,孙武一定会死。
即便伍子胥不杀孙武,孙武宁折不屈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不可能改弦更张,背叛庆忌。
当胶滑离开后,偌大的一座滋德殿,就只剩下庆忌一个人。
此时的庆忌,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是愤怒!
他的心中已经被怒火所填满。
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庆忌现在是深有体会。
即便,庆忌也不是毫无保留的去信任伍子胥,却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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