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歌词是什么意思(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是什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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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下午四点钟,我准时坐到了陈梓峰约定的咖啡厅里,四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明亮地照在我面前那张棕色的木桌上,留下一条金色的光带,服务生端来咖啡,袅袅的白色烟雾从小小的白瓷杯里升腾起来,溜进光带里消失不见。

如此静谧的时光,我却无暇享受,心里打着鼓,一遍一遍地回忆着陈梓峰的资料。

我手心里发凉,冒出岑岑汗水,不由得想去卫生间,于是看了一眼时间还尚早,便站起身准备快去快回,但是我穿不惯高跟鞋,走一步扭一下臀,而且臀部被短裙包裹得紧紧的,感觉好难为情,只好佯装不在意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走。

当我回来时,我在不远处已经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是照片里的那张脸,脸庞俊美,又带有一些书生气。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越走近跳得越欢。

当我站在他面前,佯装镇定,鼓起勇气问:“陈先生吗,您好!我是猎头Ann。”

陈梓峰把望向窗外的眼睛转向我,落寞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站起身,冲我伸过手,我握了上去,他的手掌结实有力,带着温热,“安小姐,你好,幸会!”

“幸会!”

我们同时坐下,我叫来服务生,帮他要了一杯同款咖啡,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陈先生,我知道您目前的处境,所以我认为我给您推荐的这个销售总监的职位很适合您。”

陈梓峰听后有些惊讶,左侧眉毛不以为然地向上一挑:“哦?安小姐知道我的处境?”

我得意道:“目前您所在的公司正在面临改革,已经裁掉了很多人,您所负责的产品线十有八九也会被砍掉,一旦被砍掉,您将面临调岗或者离职。”

我瞟了陈梓峰一眼,陈梓峰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专注地听着,我继续说:“如果调岗的话您将和另外一个人PK(竞争),而PK(竞争)结果不用我说,那个人的业绩和您比肩,对行业也是掌握了大量信息,最主要的是,那个人是老板的小舅子,我说得对吗,陈先生?”

陈梓峰听后笑了笑,像是在自嘲,两手在胸前交叠,垂下眼眸,又抬起说:“你们猎头果然很厉害,连这种事都知道!”

不过陈梓峰很快恢复了平静,一本正经地说:“安小姐,你认为我会输给他吗?”话音里带有挑衅的意味。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一时语塞,脸瞬间涨得通红。

可是陈梓峰依然不依不饶:“安小姐,我们大家都是做sales(销售)的,不管是不是小舅子,最终还是要用业绩说话吧?”

我哑口无言,陈梓峰说得对,不管你是不是小舅子,哪怕是儿子孙子,不都看你的业绩吗,如果业绩做得不好,一切都是零。

就像我一样,如果做不出业绩,就只能被淘汰。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狼狈地走出了咖啡厅。四月,天空碧蓝,百花齐放,本来是一个让人心情舒畅的季节,而我却打不起一点精神。

我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更为懊恼,这衣服可是我花去半个月的生活费买的,而当初只为了见为陈梓峰。

当初我刚刚大学毕业,独自来北京闯荡,偶然的机会进了一家猎头公司,薪资一个月四千五。我和别人合租,租金每月花去两千,两千块钱吃饭、付交通费通讯费等,一个月下来精光。

我刚入职的第一天,领导就分派给我一个超级难做的职位,是一家药企的销售总监,说是已经为他们找了不下五十个人选了,可是他们愣是没看上,领导本来想放弃的,但是签合同那会儿对方给的猎头服务费相当高,领导不舍得丢弃,抱着“万一找到”的想法坚持到现在。

每来一个新人,领导就用这个职位考验新人,领导说如果能找到人选就说明这个新人是块做猎头的料,如果找不到,只能被淘汰。

我当时真想骂街,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你都找不到,新人怎么可能找得到!

但是我刚刚付完房租,手里的钱所剩无几,就等着下月发工资救急了,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找人。

我在网上找到陈梓峰简历的时候异常兴奋,并不是因为他的资历符合这个职位,而是他简历上的那张照片着实养眼,而且他刚满三十岁,未婚,我不禁色心起,一时浮想联翩。然后很自私地把他的手机号存入自己的手机里。

也是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他的手机。

“喂,请问是陈先生吗?”我彬彬有礼道。

“我是,你哪位?”声音冷漠干脆。

我调整了一下状态,故作热情地说:“陈先生您好,我是猎头Ann,有一家药企销售总监的职位很适合您,想跟您聊聊。”

“不方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电话那头响起嘟嘟的忙音。

我的小心脏顿感受伤,嘴里不禁嘟囔道:“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旁侧工位上的同事用笔捅捅我,安慰说:“没事Ann,这很正常,继续找。”

我沉了沉气,只能继续在网上搜索。

傍晚时分,晚例会如期举行。

诺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我们团队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汇报当天的工作情况,大家都有收获,不是已经为客户公司推荐了合适的人选,就是正在和有意向的人选保持沟通,唯独我,一无所获。

我耷拉着脑袋,领导严厉地问我:“Ann,你今天工作情况怎么样?”

我只能把陈梓峰这个人说出来。

没想到领导说:“既然他没有拒绝你,就说明他有这个需求,你一会儿再给他打电话,电话不接你就加微信。”

大家散场之后,已经晚上七点钟,我只能按照领导的吩咐再给陈梓峰打电话,这回用公司座机打的。

陈梓峰的手机铃声是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一个大男人竟然用小女孩的歌做手机铃声,真是够奇葩的,然而一曲终了,陈梓峰并没接电话。

我再试着加他微信,他的微信名字就是本名,头像是简历上的那张照片,不得不承认,小心脏再次砰砰地跳。

我刚发出去“添加请求”,他却同意了,并且发过来一条信息:“忙,明日上午十点联系。”

我全身紧张的细胞一瞬间舒展开来,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陈梓峰他会不会就是那家药企要找的销售总监呢?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准时拨打了陈梓峰的电话,电话刚响一声便通了。

“安小姐,抱歉,昨天有点忙。”

我听后一愣,便立马说:“哦,没关系,我理解。”

“安小姐给我推荐的是什么职位?”

我告诉他是销售总监,并且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

“这是一家药企,和您目前的公司属同行业。主打产品心血管药,去年市场份额在行业排名前三。年薪90-150万之间,社会保险住房公积金一应具全。”

我噼里啪啦地把知道的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剩下的就是我不知道的了,我生怕他还会问我别的,可是他只是问:“安小姐,这是哪家公司?”

我太紧张了,竟然把公司名字都忘记说了:“强新。”

只觉电话那头瞬间变得无声,像是在沉思,过了几秒钟传来:“安小姐,我们见个面吧?”

“啊?”我惊讶地叫出来,在坐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朝我这边看。

虽说猎头见人选是常有的事,但是我从没见过,不是我不想见,而是我不敢见。

我刚刚步入社会,学生气还很浓,我以前的生活圈子不是学生就是老师,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更没和什么大人物打过交道。

销售总监对我来说已经是个大人物了。

我支支吾吾搪塞半天,最后对方失去耐心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大声说道:“什么时候见面?”惹得所有同事又侧目看我。

“周六下午四点。”

“周六?”我反问。

“对,我只有这个时间空。”对方毫不给我商量的余地。

本来工作一周,一直处在高压和紧张的状态中,周末真想休息,可是为了不失去工作,我只能应允下来。

那天晚例会汇报工作时领导特别开心,开心之余特地叮嘱我一定要细心打扮一番,穿得成熟性感才能吸引人选。

我心里不禁又咒骂道:“什么狗屁领导!”

(二)

我穿得再成熟性感也没能吸引陈梓峰,陈梓峰比我先离开咖啡厅。

我沿街而行,高跟鞋实在穿不惯,没走一会儿脚丫子生疼,我只能费力地站在街边举起手招呼出租车。

出租司机好像跟我做对一样,全都满载着人,没有一辆肯停下来。

正当我在心里咒骂之时,突然从我左侧冲过来一辆黑色本田,那车速快得好像是来撞我的,我被吓得惊慌失措,忙不迭地往后退。

然而在离我还有五十公分的距离,一个急刹车,那车瞬间稳稳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窗落下,我迅速地向里面张望,是陈梓峰。

陈梓峰正好也朝我看,在我们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我好像被电到一样。我很生气,没理他,依然招呼着出租车。

陈梓峰叫我:“安小姐,上车。”

我瞥了瞥他,没答应。他又叫我:“安小姐,你现在打不到车。”

我还是没理他。

陈梓峰推开车门下了车,拽住我的一只胳膊就往车里拖,像拖一只二哈一样,我被他弄疼了,连连叫着“疼”,他却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犟啊,跟你说打不到车你还打。”

我几乎是被陈梓峰塞进车里的,趔趄地仰在后座上,真想回怼他,但是那车里干净舒适,还散发着一股茉莉花的清香,我便闭了嘴,老实地坐在那里。

陈梓峰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已经跑得老远。

天边是橘红色的晚霞,温柔的晚风吹在面颊上,在那一刻,我几乎忘记来找陈梓峰是干什么的。

冷不防想起:“陈先生,您就同意去强新应聘我给您推荐的这个职位吧,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下月就要失去工作了。”

陈梓峰冷冷地说:“你失去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

丫的,真是冷血动物!我又要骂人了。

陈梓峰载我到了租住的楼下,我下了车,脚还是很疼,我跟他道了别,故作坦然地朝楼门口走去。

走一步疼一下,三两步过去,我感觉到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有意地停顿了几秒,继续走,却不小心被一颗鹅卵石咣到了,“哎呀”一声差点栽倒在地。

幸好被陈梓峰及时拖住,我完全歪在他的怀里,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他的力量,而他的脸就在我的斜上方,目光诧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的脸瞬间红到了耳廓。

“不会穿高跟鞋就不要穿。”说完打横抱起我,把我托上了楼。

新的一周开始,我早上刚到公司,领导就笑嘻嘻来到我的工位问我情况,我如实告诉他对方不同意推荐。领导一听,脸瞬间板住,大声警告道:“找不到下月就走人!”

惹得周围的同事都紧张起来,大家慌忙打起精神投入工作中。

我坐在工位上,虽然手里干着活儿,但是时不时地傻笑,旁侧工位上的同事又用笔捅捅我,提醒说:“Ann,傻笑什么呢,赶紧找人啊!”

我才清醒过来。

有一天我竟然在网上无意中发现陈梓峰老板的小舅子的简历,之前了解到他那些信息完全是道听途说来的,而今一看,果然并不逊色于陈梓峰。

除了销售业绩出色之外,还是国外某名牌大学MBA(工商管理硕士)毕业,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我突然起了个念头:也许他愿意考虑这个职位呢?

我立刻按下了电话号码,对方很快接通了。

我佯装客气道:“郑先生您好,我是猎头Ann,有一家药企的销售总监职位很适合您,不知道您愿意不愿意考虑?”

让我意外的是,郑先生不同于陈梓峰,说话谦逊有礼:“您好,请问您推荐的是哪家公司?”

“强新。”我温和地回。

郑先生不慌不忙地说:“强新啊,他们只要陈梓峰。”

“啊?”我惊讶地叫出来。同事们都已习以为常了。

“为什么?”我连忙问道。

“这个……”

郑先生没有说,也没挂断电话,我最后竟回一句“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我下月就得走人了!

他们要的是陈梓峰,但是陈梓峰根本不考虑这个职位!

(三)

上周六我穿了那么一会儿高跟鞋,脚丫子被磨破的地方已经化了脓,虽然我上班这几天一直穿绵袜布鞋,但是走起路来还是疼。

我涂了一些云南白药,可能是因为天气热起来的缘故,伤口并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周末一到,我便去了医院。

我挂了创伤科,医生帮我清洗了伤口,上了一些药,叮嘱我回去以后最好穿拖鞋,让伤口透气。

我趿拉着布鞋,一瘸一拐地走出清理室,疼痛钻心。

周末医院人并不多,走廊里非常安静,偶尔有一两个医生出入,我走到拐角处准备乘电梯下楼。

当电梯升上来之后,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间,有两位医生推着一张病床出来,大声朝我喊:“让让,请让让。”我顾不得疼,慌忙退后。

那病床从我眼前经过,病床上是一位老妇人,脸色苍白,嘴唇发青,闭着眼睛非常安详。

病床后面跟着一个女人,披着卷发,涂着红唇,一脸焦急的样子。

我忍不住跟着看过去,他们进了抢救室,女人被关在了门外。

当我回过神儿来时,电梯已经下去了,我不得不重新等。

“梓峰,伯母已经进了抢救室,你快到了吗?”

“梓峰?”

我寻声望过去,那个女人在打电话。

这名字让我想到“陈梓峰”。

我下了电梯,出了门诊楼,果然看见那辆黑色本田开进了医院大门口。

当我第二周再次去医院换药的时候,那个女人用轮椅推着那位老妇人正在医院的草坪上晒太阳,老妇人的脸色已经红润起来了。

我灵光一闪,再约陈梓峰。

陈梓峰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如果谈工作,就不必谈了。

我一脸不屑地说:“谁要和你谈工作,我要和你谈点别的?”

“谈什么?”陈梓峰警惕地问我。

“谈恋爱不行吗?”我舔着一张大脸说出口,旁侧工位上的同事又用笔捅捅我,八卦道:“Ann,你有男朋友了?”

在同一间咖啡厅里再次见到陈梓峰心仍旧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陈梓峰侧头留意我的脚,我不禁缩了缩。他叫来服务生要了两杯卡布奇诺。

我盯着画着心形图案的咖啡,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着手柄,捏起咖啡杯,送到嘴边小酌了一口,咖啡很苦,回味香甜。

我瞄了一眼陈梓峰,他正望着窗外,眼神落寞。

我把咖啡杯小心翼翼地放回托盘,同样望着窗外,感叹道:“又是一年春!”

陈梓峰憋了我一眼,嘴角似乎露出了一抹笑意。

“陈先生,您做sales 这么多年了,一直在外东奔西走的,相信很少有时间陪在您的母亲身边吧?”

陈梓峰听了我的话眉心微蹙了一下,我迫不及待地单刀直入道:“您母亲上周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而您因为要临时出差,并没有在她身边照顾她,您心里一定很愧疚吧?”

听完我的话,他的眼睛里顿时出现了一层雾气,我便趁热打铁地说:“我给您推荐的这个职位不必出差,只负责坐阵大本营,指挥各地区业务就可以了。这样的话您以后就可以多陪在您母亲身边,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一天,否则后悔晚矣!”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陈梓峰猛然站起身,我被吓得往后一仰,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说:“安小姐,那就麻烦你了,帮我安排一下吧。”说完转身就走。

我错愕:难道这样就同意了?真是幸福来得太突然!

他走了几步回头望向我说:“安小姐,你是我见过最专业的猎头!”

我洋装镇定地冲他会心一笑。

陈梓峰向门口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觉到他的背影有些孤单。

新的一周我回到公司,把我再次见陈梓峰的情况向领导一五一十汇报了一翻,领导非常高兴,用肉嘟嘟的大手掌拍着我的肩膀说:“Ann,看好你哦!”

我谦虚地笑笑,他走后我在他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用带公司Logo(商标)的模版重新为陈梓峰做了一份简历,简洁而整齐,亮点突出,上午发给强新的HR,没多大一会儿就收到了反馈。

“Ann,帮忙约下陈梓峰面试。”HR发微信给我。

“好,几点合适?”

“看他时间吧,几点都行。”

“好,那我问下他。”

我联系了陈梓峰,没想到陈梓峰说“随时”。

周三的时候陈梓峰面试完,我问HR情况,HR在电话那头悄悄地告诉我:“Ann,陈梓峰已经入职了,他的头衔不是销售总监,而是公司总经理。”

“啊?”我大跌眼镜。

客户公司有时候会要求猎头帮他们挖指定的人选进到他们公司担任重要的职务,但是强新明明一直都在找销售总监,而且找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变成总经理了?

我一头雾水。

更奇怪的是,并没等陈梓峰过试用期,而是在陈梓峰入职后的第二天强新就把高出合同里签订数额两倍的猎头服务费一分不差地打到公司账户里。

我不禁感叹:陈梓峰他可真是个人才啊!

(四)

我终于没有被淘汰,并且在第二个月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提成。

于是领导又分派给我几家其他公司的同级别的职位,我每天都在奋力地为这些职位寻找着合适的人选。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我以为是我之前联系过的人选,但是接通之后却怔住了,他是陈梓峰。

陈梓峰认真地问我:“安小姐,有空吗?我想跟你谈恋爱。”

“啊?”

我大惊失色,连忙解释道:“上次那是跟你开玩笑的。”

陈梓峰淡定地回:“好,那先吃个便饭,以表感谢。”

一句“不用”刚要从嘴里溜出来,就又吞了回去,因为在那短短的一秒钟内,我眼珠子一转,想到像陈梓峰这样的人才以后肯定不会只服务于一家公司,没准哪天还能继续卖他,再大赚一笔,于是我回:“周末吧。”

就算陈梓峰不约我,这段时间我也会时不时地想起他,想起他俊美的脸庞,想起他落寞的眼神,和他孤单的背影,我总觉得陈梓峰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心里好像藏着什么事情。

周末陈梓峰把他那辆黑色的本田停在我租住的楼下,他打电话让我下来。

我缓缓地下了楼,他坐在车里低着头从落下的车窗里望向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便很快恢复了常态。

他仍旧一袭西装,与之前不同的是没有打领带,里面浅蓝色的衬衫领口处解开了两颗口子,显得很随意的样子。

我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上,陈梓峰随即扭开空调,那天有些阴天,气温最高不过十度。

空调的热气噗噗地向外吐,我慢慢地才感觉到一点温暖,但不知那温暖是空调吐出来的,还是陈梓峰带给我的。

陈梓峰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我也静静地坐着,眼睛直视前方,前方有很多辆车子排着队地向前挪,“滴滴”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在空中响起。

我瞄了陈梓峰一眼,他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不悦,我心里偷偷想:“难怪直接被任命为公司总经理,就冲他这股稳重劲儿也配得上。”

他反而安慰我:“别着急,就在前面了。”

我们慢慢地蹭到了辅路上,辅路越走越空旷,一直开出市区,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才到。

那是一个相当幽静的地方,一户人家,一座二层白色小楼,四周用青砖砌成的院墙,一条石板小径通到院门口,那门是木板做成的,上面用红漆写着“乐居”。院子外面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风儿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跟在陈梓峰的身后进了院门,通过小径来到正门前,从屋里迎出来一个女人,那女人看上去四十几岁的样子,衣着朴素,举止有礼地走向前道:“陈先生来了!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陈梓峰脱去外衣递给那女人。

我随着陈梓峰进了屋,屋子里的摆设都是古色古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檀香味。往里走,一侧白色墙壁正上方挂着一副扁,上面用隶书体写着: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女人把陈梓峰的外衣挂在了玄关的衣架上,然后带我们穿过正屋来到露天,露台是全玻璃式的,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露台中央是一张圆形的古木桌,上面已经摆好了食物,我和陈梓峰坐下,女人轻声说:“陈先生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便带上门出去了。

我和陈梓峰单独相处还是很紧张,前两次有工作横亘在我们之间,多少不会那么局促,而这一次,不需要谈工作,那还谈什么?

我张口说:“陈先生,工作还适应吗?”

陈梓峰夹了一口清炒竹笋放在我面前的餐盘里,“适应”。

他的回答简单明了,好像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我在脑海里像翻书一样寻找着谈话的主题,感觉这也不能问,那也不适合问,不知不觉身子都僵住了。

突然他的一只手搭在了我放在餐桌的那只手上说:“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我羞红了脸,被他触碰的那只手瑟缩了一下,他很快就移开了,把他那只手撂在餐桌上。

那只手腕部整洁的系着袖口,白皙的手背上有青色的静脉婉转延伸。

我不禁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心里如小鹿乱撞一般,有点手足无措。

陈梓峰见我没吃,便转向我,罕见温柔的眼神问:“不合口味吗?我让张妈再做。”

我已经习惯陈梓峰冷漠的表情,这样的举动反而让我更加紧张,连忙否定:“不是。不用。”脸估计比刚才更红了,只觉得发烫。

他转回头,没再理我,只顾夹菜,然而这一次没有再放在我的餐盘里,而是举到我嘴边,“我只有喂你喽!”有一点小小的负气说。

在那一刻,我看到陈梓峰脸上显示出一种孩子气。一个男人,一张俊美的脸上混合着孩子气,那对女人来说可是最致命的。

刚刚从竹林里挖出来的竹笋浸润着大自然的清新感,我问陈梓峰,“那片竹林是谁种的?”刚问完便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傻,我们只是来这里吃饭的,他怎么知道是谁种的呢?

“我爷爷。”陈梓峰坦然地回答道。

我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他,他说:“我爷爷以前住在这里,后来去世了,我就常来这里小住。”

“那刚才的女人是你请的佣人?”

“那是张妈,爷爷在世的时候张妈一直照顾爷爷,爷爷走了张妈说对这里有感情了不愿意离开。”

陈梓峰说到这里脸上突然出现了惆怅的神色,他站起身,踱到露台边上,两只手插在裤袋里,背对着我站着。

夜色蓝得浓烈,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小院像披了一层白雪一样亮。

陈梓峰只穿衬衫的背影显得那样瘦,又是那样孤单,我心里不禁涌出一股温柔,来到他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脊背上,他的衬衫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大概是他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他身体陡然颤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抱住了我,我用力地贴在他的胸前,头扎进他的颈窝处,在那一刻,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却突然听到抽噎声,陈梓峰哭了。

他抱得我更紧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抽噎声愈发强烈。

都说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哭泣时,是因为这个女人让他感觉到安全和信任。我对陈梓峰来说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吧,但是我很好奇,我们只不过才见过两次面。

自那以后陈梓峰经常约我去那里吃饭,我不再拘束,而是自己夹清炒竹笋,张妈也跟我熟悉起来了,一见我就笑着说:“安小姐吃我的清炒竹笋越来越美了!”

而陈梓峰他看起来越来越依恋我。

有一次我们晚上未回市区,而是住在了那里,本来是分住两个房间的,然而半夜陈梓峰却推开我的房门爬到了我的床上,我吓坏了,他却冷静地说:“别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侧身躺着,他一只楼住了我的腰,躺在了我的身后,我整个人便完全在他的怀里,我一动也不感动,静静地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当我迷迷糊糊即将睡熟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爷爷”,我立刻清醒过来,坐起身,看到陈梓峰蜷缩着身体,眉头紧锁,嘴唇微动,像一个受伤的小男孩。

我心疼了起来,不禁抱住了他,脸贴在他的耳畔吐出热气:“别怕。”

他也抱住了我,好像溺在水里的人拼命地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轮廓和他的气息,心里直发痒。

(五)

陈梓锋的母亲找到时,我正好从办公大楼里出来,已时至立夏,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明晃晃的太阳光晒得人发晕,他母亲叫我的名字时我以为是幻听,当她追赶上我的脚步再次叫我我才意识到身后有人。

她撑着一把阳伞,化着精致的妆容,身着一袭深蓝色套裙,显得端庄大气。

“安小姐,你好,我是陈梓锋的母亲。”

她不介绍自己,我也第一眼认出了她。

她就是我去医院清理伤口时见到的那位被推进抢救室的老妇人。

不过她说话气势十足,很难想象到她前不久刚刚生过病。

“安小姐,我们聊聊吧。”她冲我说道。我正狐疑她找我聊什么,可还没等我问出口,她就转身朝大楼对面的那间茶馆走去,我只好跟过去。

那间茶馆里飘着茉莉花的清香,是陈梓锋衬衫上的味道。

“安小姐,谢谢你让小锋回到我身边。”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心里思忖,坐在她对面,怔怔地望着她。

她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尹秀云”三个字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再仔细一看,那三个字的上面还有一排小字,写着“强新公司董事长”,我的头瞬间“嗡”的一下乱作一团。

但是很快便理出思绪,强新是我推荐陈梓峰去应聘销售总监的那家公司,而她是强新公司董事长,陈梓峰是她儿子,难怪强新只要陈梓峰,并且陈梓峰一去就做了总经理的位置。

强新招聘销售总监一直以来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只是借助猎头之手让她儿子回到她的公司做总经理罢了。

但是为什么,身为董事长的妈妈,不能直接让她儿子回公司做总经理呢?非得借助猎头之手。

陈梓锋的母亲突然沉默了,眼睛望向别处,又望了回来,又望向别处,眼底闪出泪光,说道:

“我和小锋的爸爸很早就做生意了,那时候公司刚刚成立,我们每天很忙,小锋生下来就跟着他爷爷,是他爷爷一手把他带大的。可是他在国外读书那会儿,他爷爷去世了,他连夜赶回来都没能看上他爷爷最后一眼,从那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掉下了几颗泪,红红的眼眶让她顿显疲惫之色。她从手包里拿出手帕抹去脸上的泪痕,喉头哽咽地继续说:“我知道他恨我们,恨我和他爸爸没有从小陪在他身边,可是如今他爸爸也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身体又不好……”

她的眼泪似乎流得更欢了,低头用手帕掩面,我望着她,有几分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也明白了为何陈梓峰的眼神总是那么落寞、背影总是那么孤单,原来他从小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她突然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放到我面前:“安小姐,是你的一番话才让小锋回心转意的,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

我瞠目结舌,连忙把钱推回去:“不不,这没什么……”我刚想说陈梓峰对我也挺好的,她便急切地说道:

“但是安小姐,请你离开小锋好吗,否则他不会和小娴结婚的。”

我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发干,不禁喝了一口茶。

但是陈梓峰的母亲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坐回椅子上,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小娴从小就跟小锋一起玩,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住院期间寸步不离地照顾我,她说要当我们陈家的儿媳妇……”

那个披着卷发、涂着红唇的女人瞬间闪现在我的眼前,我整个人开始觉得恍惚,茶馆里的冷气吹得人发抖,而外面,是炙烤的太阳,我自顾自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茶馆。

经过整晚的思想斗争,我终于说服了自己放下陈梓峰。

陈梓峰他有他的使命,他要接手强新,成为强新的接班人。并且他的母亲早已为他们陈家选定了称心如意的儿媳妇,而我,是配不上他的。

自此以后,我没有再见陈梓峰,陈梓峰发微信或者打电话约我出来,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但是我仍会常常想起他,尤其是在有月亮的晚上。我倚在窗前,望着明亮的月光,想起那一晚在“乐居”小院里,陈梓峰紧紧地抱着我,抵在我的肩头哭泣。

我心里一软,不知道他现在可好,应该已经跟他母亲口中的小娴结婚了吧,我想念他,但是想到这里不觉心痛。

(六)

领导兴奋地告诉我,强新把所有待招职位全部交给了我们公司做,并且由我全权负责,同事们为我开了庆功Party。

在KTV里,大家尽情地唱歌、喝酒,纷纷祝贺我,我被这些嘈杂的声音淹没地无声无息,我知道陈梓峰已经结婚了,否则尹莉红不可能把所有职位全部交给我。

对于商人来说,这是回礼。

我收到好大一个礼,从此以后我可以赚很多钱了,我以后也可以成为有钱人了!

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让Ann唱首歌”,我被众人哄起,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麦克风,下一首歌的前奏已想起,那是《梦醒时分》: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何苦一往情深,要知道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不得不承认,歌词触动到了我的心,我为了掩饰内心的变化,用力地大声吼起来,结果等大家散场之后,头有点晕,估计是缺氧了,同事说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沿街而行。

已是仲夏,夜里十二点的北京城还是热闹非凡,一对对红男绿女挽着手臂、搂着肩膀穿行在五彩斑斓的城市森林里。我走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于是招手上了一辆的士回家。

我要彻底忘掉陈梓峰才行,不能再想他了,他已经结婚了,而我也要继续我的生活。

我上了楼,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手机突然响了,我以为是同事问我是否安全到家,当我接通后,却大吃一惊,对方不是陈梓峰,也不是陈梓峰的母亲,而是张妈。

张妈焦急地说:“安小姐,您快过来看看陈先生吧,他生病了。”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张妈重复道:“陈先生生病了,不吃也不喝,您快过来看看吧。”

我心急如焚,转身就要下楼,却猛然停住脚步。陈梓峰他根本不需要我,他已经有小娴了。

我对张妈说道:“我要加班,过不去。”便挂断了电话。

漆黑的楼道里,我呆立着,眼睛里不觉流出了泪水。

整晚我辗转难眠,着实不放心。第二天清晨我给张妈打了个电话,张妈忧心忡忡地告诉我陈梓峰因为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再一次哭出来,这一次是后悔,我想如果我再也见不到陈梓峰,那我太对不起他了。于是立马打车去了医院,心里祈祷着他千万不要有事。

当我来到医院时,我再一次后悔,我真地不应该来。

从病房的窗户望进去,那位小娴坐在陈梓峰的床边,一边削苹果一边微笑着对陈梓峰说着什么。而他的母亲站在他们身后,一脸欣慰地望着他们。

(七)

时间过去大约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我每天都被强新的那些待招职位搞得心烦意乱的,每天还要跟HR沟通人选情况。

有一天HR高兴地向我显摆:“我们陈总要结婚了,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你猜有多少钱?”

我听后立刻反问:“你们陈总?”

HR不以为然地说:“是啊,陈梓峰,就是你推荐的那个,你忘了?”

我放下电话,拨打了陈梓峰手机号,可是电话始终未通。

又过了一段时间,强新的职位已经招的差不多了。

一个周五的晚例会上,大家散会后领导把我留下,十分气愤地厉声问我:“Ann,咱们前前后后为强新招了那么多人,最开始招的人早就过试用期了,为什么强新还不打款?”

“我……我也不知道。”我结结巴巴地回。

“Ann,你是对接强新的负责人,这件事你竟然不知道。”我低下头,这段时间只顾着找人选,竟然把钱的事忽略了。

“限你本周,必须把钱给我要过来!”领导摔门而出。

我给HR打电话,问她情况,HR说现在都是陈总负责这件事。

我犹豫了好久,最后决定去找一趟陈梓峰。

下班之后,我打车去市区外的那间“乐居”小院。

张妈接待的我。她说陈先生今天要很晚才回来,我只能坐在露台上等他。

后半夜,外面刮起了风,乌云把月亮遮住了,我蜷缩在一张木椅上。听到张妈叫“陈先生回来了”。我连忙站起身,出了露台。

陈梓峰的眼睛比我第一次看到他时更加冰冷,他脱外衣、换鞋,我直冲冲地上前问他猎头费的事,他没有理我,甚至没看我一眼,冷冰冰地说道:“不就是钱吗,你陪我睡一晚什么都有了!”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陈梓峰转过头,突然冷笑起来,“我说你陪我睡一晚,我给你的钱会比我妈给你的钱更多。”

我心里像被盾击一样,没想到陈梓峰认为我是那样的人。

“我没要你妈的钱。”我辩驳道。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发微信也不回。”他的脸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我……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他揪住我的衣领,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质问道:“你说啊,你说啊!”

我忍不住地哭出来,吸着鼻息,望着他的眼睛,心痛不已。猛然说:“那是因为你妈已经为她选定了称心如意的儿媳妇,我高攀不起。”

陈梓峰被我的话惊住了,手松开了我的衣领。

我哭着对他说:“我喜欢你,可是,你是强新的接班人,是强新未来的董事长,而我呢,我只是个外地来京打工的北漂,根本配不上你。”

陈梓峰也眼泪汪汪的,他用大拇指抹去我脸颊上的泪水,把我抱在怀里,冷静地说:“可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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